方自归看着电脑屏幕上标着“已发送”的小方框，心情平静了下来，突然想到，这是徳弗勒苏州工厂建厂以来的第一封员工辞职信。
说完“我对你也很失望”，方自归就离开了晨会现场，留下身后一脸懵逼的陈逆风和面面相觑的十几个同事。回到座位上，方自归立即给陈顺风写了封只有一句话的辞职信，并抄送人事主管安娜。
用一句话说分手，方自归现在已经有经验了。
辞职信发出两小时后，前台小姑娘通知方自归去老卑办公室。老卑有请，方自归一点儿不觉得意外，让方自归感到意外的，是走进老卑办公室后，方自归猛然发现，老卑他竟然……满面春风，面带微笑。
方自归坐下后，大瀑布下面的老卑微笑着说：“Victor要走了。”
“嗯。”
“我早就知道，靠培训合同是拴不住你们的。一个公司想要挖人，哪里会在乎那几万块培训费？”老卑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我们一个月电话费就几万块。但是，Victor，在你做最后决定前，请你听听我的话有没有道理。现在，我还是你的上司，我也是你的朋友。”
咦？方自归心想，老卑好像是觉得我要跳槽吧。
虽然老卑在公司里开会时说话已经少了，可在这种场合，老卑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其实在公司里，你是打工，我也是打工，我们都是一样的。既然都是打工，我们都希望在一间好公司打工。那么，什么样的公司是好公司？”老卑顿一顿，“这个问题，也许我比你多一些经验。我可以告诉你，徳弗勒这份工是我第四份工。我大学毕业后，两年时间里打过三份工，但是到徳弗勒以后，”老卑又打了一个响指，“十几年过去了，我再没有换过工作。为什么？因为徳弗勒是一间优秀的公司。”
方自归这时确定，老卑把他辞职的原因想错了。这也难怪，除母司外，公司里没人知道方自归要去美国。
老卑继续说下去：“以我个人的经验，一个人很难有机会从一间公司刚创立开始，一步一步和公司一起成长，而你们这批员工恰恰就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公司里，只有两个经理，可是我们将来需要大批的经理。总部刚决定，现代汽车的安全气囊控制模块放到苏州生产。我和顺风都是新加坡人，早晚要走的，这间公司的未来，就是你们的。特别是，你们第一批员工，机会真的有很多，机会真的非常好。就像新加坡工厂，二十年前建厂时，所有的经理都是美国人。现在呢？一个美国人都没有。所以，你的眼睛完全没有必要向外面看。”老卑顿一顿，决定一举消灭方自归辞职的念头，“Victor，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再给我最多一年时间，你就能成为一个部门经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老卑又打了响指，“薪水至少Double。”
方自归傻掉了，没想到老卑和自己说的是这么一番话。
老卑微笑着，脸上满是自信，“当然，Victor，也许你需要几天时间考虑，你可以过几天再给我答复。”
晨会上方自归和陈顺风的情感纠葛，老卑半个字都没提，可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方自归决定早点儿把话说清楚，“不用，Besman，我现在就给您答复。我不是跳槽去别的公司，我是最迟到八月底，就要去美国留学了。”
老卑的笑容消失了，“Victor，你怎么突然想去美国留学？”
方自归沉默了一会儿，“Besman，您知道，我失恋了。”
老卑面带同情地点点头，“嗯。”
“您也见过我女朋友。”
老卑又点点头，“她很漂亮。”
“我和她分手大半年了，到现在仍然觉得痛苦，到现在仍然接受不了。我想，换一个新的环境，我的人生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老卑沉默了一会儿，“Victor，你这是逃避。”
方自归眨了眨眼睛，也沉默了一会儿，“算是逃避吧，但也不完全是。我小时候听说美国家家都有小汽车，就开始崇拜美国，后来就想着有机会一定去美国看看，学学人家先进的地方。可是我跟我女朋友谈恋爱，我几乎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因为失恋，我又想起了这件事。”
席东海看着镜子里经过乔装打扮的自己，觉得头顶上的咖啡色鸭舌帽有点儿滑稽，这时身后传来营销科小姑娘催促的声音：“席科长，Bloody petition，出发啦。”
所谓的“Bloody petition”，血拼，就是席东海和小姑娘每隔一段时间，到马路斜对过的大西洋百货沪西分店家电部抄价钱，然后根据抄好的价钱，减个五块钱十块钱，把凯蒙商厦的价格标签改改掉。做这种事情，好像做间谍，所以需要乔装打扮。
老科长和大块头美工做不了“Bloody petition”，原因与他们做不了蜘蛛侠一样，不是心理素质不行，而是生理素质不行。特别是大块头，目标庞大，特征明显，有被人认出来并打回来的风险。席东海在营销科里心理素质和生理素质最好，“Bloody petition”就主要由席东海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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