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瓦鳞鳞的老街上满是行人,却有商店把货品都摆到了人行道上,让整条街显得更加拥挤。几家商店门口挂着打折的牌子,店里面传来港台流行歌曲的声音,一零一寝室的室友们,在热热闹闹的老街上逛着。
室友们有说有笑,谁知老夏突然发了脾气,也不知他为什么发脾气,引来行人鄙夷的目光和纷纷的议论。然后,方自归眼睁睁地看见几个室友就把老夏按倒了,老夏的双手被一条皮带捆了起来。结果,老夏躺在地上,挣扎得非常激烈,像一只被捉上岸的鱼,在草地上蹦跳,扭动,拼死挣扎,好像要做最后的逃跑努力。
方自归看着在地上扭动的老夏,不知所措。
突然,老夏挣脱了捆住他双手的皮带,一翻身爬起来,然后一个人就气呼呼地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流中。
丁丁说,追老夏,不要把老夏弄丢了。室友们追上去,却在茫茫人海中,就是找不到他。室友们无奈,便也不管老夏了,继续沿着老街向前走。走着走着,大家似乎已经忘记老夏突然发疯这档子事儿了,一瞬间,方自归又看见老夏就在前面正爬一个坡。那街景,像是山城重庆的街道,所以要爬坡。一帮人赶紧也爬坡去追老夏,老夏发现后面有人追,回头对兄弟们微笑着,好像又不生气了……铃铃铃,闹钟响了起来。
方自归醒了过来,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忆刚才的梦,觉得这个梦简直莫名其妙。方自归又一次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个世界也太不真实了。
老夏虽然性子急,可他在宿舍里,从来没有和其他室友红过脸,怎么会在梦里发这么大脾气呢?
方自归以前没意识到,原来死亡离每一个活着的人,包括年纪轻轻的年青人也那么近。
老夏是不久前因为触电死在工作岗位上的。
在去工厂面试的路上,方自归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老夏的身影。
这个据说是上帝创造出来的世界,他妈的公平吗?方自归心想。
方自归想不通,为什么老夏这样的文艺青年,要学自己不喜欢也不擅长的电气工程?为什么学了电气工程,就非要当一个电气工程师?为什么老家这么富裕,老夏却要背井离乡去昆山?为什么老夏正好在他的而立之年倒下?……
方自归突然想到,昨晚的梦莫名其妙,可老夏这个人也真是矛盾重重,莫名其妙。杨贵妃集万般宠爱于一身,老夏集万般矛盾于一身,唉,我那睡在上铺的兄弟啊!
记得在宿舍里第一次见到老夏,方自归还以为他是金兀术之类北方民族的后人,谁知他竟然来自盛产师爷的绍兴。他是个急性子,却生着一颗温柔的心,特别热爱世界和平,在宿舍里表现出了一个老大哥的理性。可他找工作时,又实在没理性,只一次面试受挫就再也不参加招聘会了,不然也不会飘到昆山受这个难。可说他没理性吧,方自归出国前,他给方自归说的那番“外国的月亮没那么圆”的话,又很有理性,方自归亲临外国的现场感受了一年,才认识到从没出过国的老夏这句话里面理性的光辉……
站在工厂门口,看着那镶嵌在花岗岩上的一排外国字,方自归重新打起精神,心想等一下接受瑞典籍厂长面试的时候,自己得注意一下,断不能说出“外国的月亮没那么圆”的话来。
一位瑞典老先生给方自归面试,方自归倒也应答如流。面试完以后,瑞典老先生带方自归仔细参观了一遍工厂,给方自归介绍了产品和生产工艺,介绍得非常详细。参观完工厂,瑞典老先生给玛丽安娜通了个电话,然后就通知方自归后天下午去位于南京路的总部办公室,叫方自归和刚出差回来的Besman见面谈一下。
两天后,方自归见到了阔别一年多的老卑。老卑看起来还是那么谦卑,握手还是那么温柔。
“两轮面试下来,感觉怎么样?”老卑笑着问。
“还好吧。”方自归道。
“其实,面试不过是走个形式。”老卑笑道,“我们正缺人。不过,他们对你的印象实际上都不错。”
“嗯。”
“好,现在我正式通知你,”老卑敛容严肃道,“你被聘用了。”
“哦。”方自归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最后,有个问题要问你。你的期望薪酬是多少?”
方自归这才想起,玛丽安娜和瑞典老先生都没和自己谈过这个问题,自己也没主动提这个问题,所以到了最后,要老卑亲自解决了。
“月薪九千吧。”方自归想一想道。
“嗯。”老卑点点头,“那就这样。将来好好表现,以后再加。然后……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过两三天就可以。我要先找一下房子,然后去苏州把我的家当搬到上海来。”
“好,你稍等一下。”说完老卑出去了。等了约莫十几分钟,老卑手里拿着一张纸回来了,然后把纸递给方自归,“你的Offer Letter。”
方自归接过那张纸一看,果然是聘书,最下面是玛丽安娜的签名。
“Victor,你这边,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问题?”
“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公司在上海,但是我并没有上海户口,这会不会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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