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白天下午，全国心脏瓣膜行业会议的会场内还是亮着灯。金黄色的灯光从屋顶一排造型别致的玻璃灯罩里散发出来，在光可鉴人的大会议桌上投下一个个光晕。
方自归隔着会议桌的斜对面坐着一位美女，方自归眼睛的余光全在这水润的女子身上，望着美女身后挂在墙上的油画，望着油画里在紫红色天空烘托下，显得轮廓清晰的一座座山岗。
酒店会议室窗外，黄澄澄的黄河从城市中间穿过，对岸的一排灰色建筑高高低低，远一些的地方，还没有变绿的山岗静静地看着黄河水向东流去，呈现出缺少生机的土黄色，让人觉得一种干巴巴的苍凉。
这次在兰州举行的会议，方自归首次见到了阵容如此整齐的全国同行，首次见到了药监局领导，但会议上令方自归印象最深的，却是首次见识到的跨国公司美女战队。
方自归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药监局领导，立即觉得领导……身边的那个女孩惊为天人。
这漂亮女孩跟领导一起从BJ飞到兰州，方自归开始还以为她是领导的家属或秘书，因为很明显，她全程都对领导服务得非常周到。没想到会议开始后，讨论到心脏瓣膜新国标的制定，这女孩居然就仰着她漂亮的脸蛋在会上发言了。
女孩的发言很专业，不像一个充当花瓶的，做为领导生活助理的家属或女朋友能够达到的专业水准，方自归才知道，原来她是代表本行业市占率最高的跨国公司在发言。随着会议渐渐进行下去，方自归明显感觉到，女孩对会议和领导有强大的影响力。这么大的影响力，纯粹从医学技术角度是达不到的，天人般的漂亮女孩一定用了别的技术。
“我们认为，临床评价机构至少不能少于五个。”美女又说，“进行单独的主动脉人工心脏瓣膜或二尖瓣人工心脏瓣膜评价的病人总数，至少应该达到三百例。如果某种瓣膜只用在一个部位，我们认为在此位置进行评价的瓣膜，应不少于三百例。”
美女已经很美，领导还继续赞美：“这一条意见很好。我们做人体试验，是应该比过去更加严谨。心脏瓣膜，直接关系到病人的生命！”
方自归心想，跨国公司，你牛逼！
复行研发的双叶瓣已进入到动物实验阶段，很快就可以开始临床实验。按照老国标，临床实验评价机构不少于三个，实验病例总数不少于六十例，复行的双叶瓣有可能年内注册上市。可是，如果新国标按照美女的提议进行各种修改，就会拖延中国市场期待已久的，复行科技新研发的，第一款国产双瓣膜的上市时间。对于占据了80%中国市场份额的两家跨国公司来说，提高临床实验的要求对他们影响不太大，况且他们目前并没有新品要上市，但对复行这样正在研发新品的挑战者影响很大。
原来，会议上这位进攻犀利的美女，来自这家跨国公司的法规部，人家不是专业的花瓶和生活助理，人家是专业的律政俏佳人，业余时间才做做领导的生活助理。方自归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代表复行科技来主导整个会议，因为兰州分明是复行的地盘，没想到会议被律政俏佳人给主导了。
首日会议结束，方自归代表兰州工厂宴请全国同行。与国内同行的关系，方自归认为是“竞合”，但与跨国公司的关系，方自归认为只有“竞”，没有“合”，所以也就不请参会的跨国公司代表。这次全国会议，方自归竞合的对象郭总也来了。
宴席上，方自归跟BJ创展的郭总也聊起来。
“我没想到医院付钱这么拖拉。郭总，你们的情况也是这样吗？”
“是啊。这个行业就是如此，短的几个月，夸张的甚至一两年。”
“财务上实在太不健康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对策？”
“方总，我们除了催，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而且，还不能老是催，医院得罪不起啊！催得急了，他说，你急什么急？钱总归给你的，医院都是国家的，难道会倒闭吗？”
幸好在晚宴上，方自归也听到了一条好消息，对冲了一下今天的郁闷。做为本次会议地主的吕鸿告诉方自归，军工厂准备剥离非核心资产，即将启动心脏瓣膜厂的转制。
从军工厂手中彻底接手心脏瓣膜业务，把研发和销售之间的环节彻底打通，方自归很感兴趣。
而方自归在晚宴上跟创展郭总的交流，也比较融洽。半年前方自归与郭总在BJ第一次见面后，虽然双方后来还不能做到完全互信，但整个市场确实有序了很多，确实形成了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竞合”格局，市场价格保持了稳定。复行的成本因为工艺突破已经大幅下降，复行每个月的利润表看起来非常漂亮，唯一让方自归感到有些烦恼的，是复行的现金流量表却没那么惊艳，因为医院的付款账期太长了。
第二天，行业会议继续进行，那位美女继续展示她强大的公关能力，方自归渐渐意识到，阻止国标向不利于复行新产品上市的趋势发展，看来是做不到了，于是他脑子里便出现了一个新思路——拖。
熟读《***传》的方自归，当然明白《论持久战》的道理。正面战场一时打不赢，我们应该像牛皮糖一样有韧性，必要时在山沟里多转几圈，拖到形势转变的那一天，这样，才能很好地对冲像牛皮糖一样黏住领导的律政俏佳人对会议施加的影响。既然无法阻止跨国巨头抬高行业门槛，方自归就在会议上提出各种不同意见，甚至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以降低新国标在短期内生效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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