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很黑，只有远处几座高楼的高空警示灯发出一明一暗红色的光。
方自归卧室里的灯还亮着，一个席梦思床垫放在刷过漆的暗红色地坪上，乔雁书和方自归面对面地盘腿坐在上面。
“那是零一年，春节我也不想回老家，就在石家庄帮我一个同学看房子。”乔雁书说，“就在这个房子里，师父和我一起住了一个月。腊月二十八那天，师父对我说，有个居士家里供了一尊千手观音，铜的，这尊观音流了半年眼泪，那个居士不敢供了，怕供下去有什么灾难，师父就问我想不想要这尊观音。那时候我已经皈依了，但其实，我对佛法还是半信半疑的。我就随口问了一句，问那尊佛像卖多少钱。”乔雁书顿一顿，伸出四个手指头，“师父说卖四百元，当时我就非常惊讶，非常非常惊讶。”
方自归笑道：“是不是你身上正好只有四百块？”
乔雁书点点头，“其实当时我所有的财产，是四百零五块。我身上有两百零五块现金，我还有一张银行卡，卡上有两百块。师父说出四百这个数字，我突然意识，师父在考验我，因为我身上有多少钱，我从来没给师父说过，师父明显知道我有多少钱，就看我舍不舍得。我一咬牙，说这尊佛像我请了，然后我马上就到外面ATM机上把两百块取出来。”
“嗯，这就是‘他心通’吧。”
“给了师父四百块以后，师父很高兴，拿着钱就走了。当时我就剩五块钱，晚上我吃了碗面，当时的物价是三块钱一碗，所以身上只剩下两块钱了。晚上我的传呼机响了，是我一个朋友找我。我打电话过去，他说，雁书，年底发工资了，我把欠你的一百块钱还给你，你明天来拿。第二天早上，我见到我朋友的时候，身无分文你。”
“你不是还有两块钱吗？”
“我最后的两块钱已经买了公交车票。然后我把那一百块钱拿回来，用这一百块过了那个春节。”
“嗯，后来呢？”
“后来师父把佛像拿来，我每天供着，再后来，嘿，我的病慢慢好了。”
“自然而然就好了？”
“也不是，师父带我看了一个医生，吃一种面面药，没有多少药，就好了。以前我吃了上百副中药，苦胆水都吐出来了，没什么用啊！佛法说，业力不可思议，愿力不可思议，第三个，药力不可思议。”
乔雁书身体好了，人生态度也积极了，后来在一家外企找到一份销售的工作，就不卖墓地和骨灰盒了，事业上渐入佳境，此时已是公司的大区经理。因为他在公司里用的英文名是Louis，他皈依后取的法名是“禅悦”，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一个中西合璧的网名——Louis禅。
“我以前打工的那家瑞典公司，北方的大区经理也叫Louis。”方自归笑道，“这也真是巧。”
“师父就一步一步点化我，还让我看见我的前世。我再去研究佛法，觉得这些佛经非常有智慧。”
“你师父怎么让你看到前世的？”
“他给我加持，给我托梦。我前面有一世也姓乔，还有一世姓陈。外道的方法看前世，可以找一个比较好的老师做催眠，很多心理学老师发现真理是在佛法里面，后来就信佛了，因为他们通过催眠术，知道确实是有轮回的。我师父就是真正的菩萨，就在红尘中游戏人间，随缘度化众生。”
方自归心想，可算找到一位高僧可以结缘了，说：“我想见见你师父，你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乔雁书笑道：“没问题！我们一帮师兄有个QQ群，大家经常在群里面交流些佛法。我是群主，我先把你拉进来吧。”
“好极了。”
黑色桑塔纳方方扁扁的头转了个弯，开进了小区。母司放松并放心地踩着油门，因为这辆桑塔纳跟他那辆Polo不同，没有改装过，不会油门稍微一大就发出明显的噪音。
母司正在停车的时候，手机响了。母司拿过手机一看，是一个追风俱乐部的兄弟打过来的。母司接通手机，那位兄弟说：“豹爷，告诉你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坤少死了。”
母司吓了一跳，“什么……怎么回事儿？”
“车从山上翻下来了。”
“是因为比赛吗？”
“没有比赛。当时俱乐部里也没其他车友在场，就他一辆车去玩，车上还有个妹子，两个人都挂了。”
“我的天！”
“豹爷，明天有个遗体告别仪式，俱乐部的兄弟都会去，您要是走得开，也来一趟宁波送送坤少吧。”
坐在副驾位子上的楚楚，看母司脸色不对，等母司挂掉了电话就问：“老公，什么急事啊？”
神情严峻的母司眨了眨眼睛，没有马上回答。
母司有一阵没飙车了，他原本打算等Polo的保险理赔拿到了，再买辆新的Polo，再进行一步到位式的改装，改装方案都已经想好了。保险理赔的流程走得比较慢，想不到流程还没走完，突然传来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第二天母司到了宁波，见到俱乐部的其他车友，听说坤少是在四明山的漳水到余姚路段出了事，和他自己出事故的路还不是同一条路。
坤少出事后有各种传闻，有人说坤少和妹子刚刚车震完，大概坤少腿有点儿软，反应有点儿慢，过弯的时候就下去了；有人说出事的那辆车是妹子的，坤少开惯了兰博基尼，开妹子的车做不到人车合一，过弯的时候就下去了；还有人说，本来飙车时肾上腺素就分泌旺盛，再加上一个漂亮妹子坐在身边，坤少的内分泌出现了失控，车就有点儿失控，过弯的时候就下去了。到底什么原因，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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