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老洋房改造而成的会所，掩映在梧桐树的郁郁葱葱之中。会所门口，赫然立着一幅两米多高的海报，海报最顶端是一行红色的大字：“沪东工业大学电十八班毕业十周年同学会”，红字下面，则是那张方自归早就找不到了的毕业照。
方自归看着放大了的照片中的自己，看见自己在站得整整齐齐的同学当中却歪着个头，眼神里透着对这个世界的不屑。
甄语看着毕业照说：“那时候的我们，看上去好清纯。”
方自归道：“嗯，也好青涩。”
“你的眼神显得有些幼稚。”
“这样的眼神确实非常幼稚，但是好像也没有影响本人后来的发挥。”
甄语“扑哧”笑了，方自归则继续认真研究照片中自己的眼神。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方自归那个歪着的脑袋和不羁的表情，都会在同学们的记忆里浮现出来，唯独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而立在门口的这张照片，猛地一下把方自归拉回到那段时光隧道当中。
方自归觉得非常感概。
虽然在时间的微风中很多细节都被风化了，可是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有些细节还是被顽强地保存了下来。
毕业照下面，是十几张毕业后同学们各种小聚的小幅照片，比如那次阿远回国在上海和同学们小聚的照片。这些照片下是一幅国画，画了几只相伴而飞的燕子，在红花绿叶间嬉戏，画上行书题的字是“十年再回首，相聚亦青春”。这幅画下面，正楷字题诗一首，诗云：
同窗相聚丙戌年，
熙风拂面胸中暖。
十年别离终相聚，
叙旧论今笑颜展。
小聚两日何太短，
可叹长守却无闲。
今朝有酒今朝醉，
把酒当歌需尽欢。
方自归笑道：“这首打油诗，像是国宝的手笔。”
甄语道：“难为朱斗妍他们，挺花心思的。”
方自归突然意识到，甄语这是在夸朱斗妍，心内又不免有些感慨。
当年在学校里，甄语和朱斗妍可是长期不和。十年过去了，两人似乎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倾向。
回味堂所在的花园老洋房有三层，老房子内部已经完全实现了现代化，有中央空调和电梯。电十八班搞活动的地方在三楼，这里正好可以放下四张大圆桌。洋房的楼顶被改造成了一个空中花园，放了一些桌椅沙发，客人可以在上面喝茶。接待小姐告诉方自归，已经有参加同学会的一些同学到了，他们都在楼顶的空中花园喝茶聊天，方自归和甄语便跟着接待小姐径直往楼顶去。
到了楼顶，方自归刚走出楼梯间，果然看到七八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喝茶，未及方自归开口，就听见一声断喝先传了过来——“老枪！”
“狗子！”方自归也断喝了一声。
小莫变成了小平头，人也胖了，只没有兽膨胀得那么离谱。毕竟小莫来自经济起飞较早的珠三角，在学校时，不像来自国家级贫困县的兽瘦得那么奔放，所以今非昔比的程度，也不像兽那么夸张。方自归和小莫握手、拥抱，再跟其他同学一一握手，打招呼。甄语则躲避着丁丁的目光，和已到现场的唯一女生鞠雪拉手，说话。
小莫和祝付生夫妻前一天就到了上海，而鞠雪夫妻俩从河南过来，是坐卧铺车在火车上睡了一夜，大清早到达上海的。另两位已到场的同学是国宝和丁丁。国宝是base在上海的同学会组委会副主任，自然到得最早，而丁丁的base也在上海，被国宝一大早就叫起来一起布置会场。
小莫对方自归道：“兄弟，怎么好久都没来广州了？”
方自归道：“兄弟，最近确实在长三角一带活动得比较多，广州那边儿一时间顾不上。”
祝付生道：“自归，找机会到青岛来找俺玩儿啊。”
方自归道：“山东俺不敢随便去。”
祝付生道：“诶？咋不敢来山东呢？”
方自归道：“俺在山东不管是请人吃饭，还是得被人请吃饭，每次都要酗酒论英雄。”
祝付生大笑，“哈哈哈，你来俺青岛，俺保证不灌你酒！“
同学们有说有笑，在楼顶花园边喝茶边聊起天来。
众人正谈笑着，服务员引着兽上来了。这次丁丁反应最快，向兽大喝一声：“口令？”
兽怔了一下，可他终究无法忘记那几年的宿舍风云，大概也是因为有两个女生在场，兽弱弱地回答：“老枪。”
“哈哈哈……”
只要报上“老枪”名号的，那肯定是自己人。
方自归笑着，心想要是同学们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参观，看到那些形态各异、功能不同的“老枪”，不知会作何观想。也许他们从此会把自己从“懒神”升级为“枪神”了。
兽在小莫身旁落座，然后对小莫大惊小怪道：“诶，你后脑勺上那几根白头发怎么没有了？”
小莫道：“嘿嘿，焗了油。”
兽道：“哎呀，你怎么能焗油呢？你再怎么整容，也不能整头发啊！原来的腔调都没有了。”
小莫的事业蒸蒸日上，口才也进益了，笑道：“诶——参加同学会，老枪不老嘛。”
方自归笑道：“兽，小莫再怎么整容，也没你整得厉害啊！你一个兽，竟然把自己整成一个球了。”
大家又哈哈大笑，这时韩不少和朱斗妍也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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