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的空气透明而清澈，前方两个绿色路牌上白色的字，在落日余晖下清清楚楚，一个牌子上写着“The EAST XXX Clarita”，另一个牌子上写着“The WEST XXX Heathrow”。
一辆黑色的路虎发现闪着双跳灯停在路边，一辆红色的皮卡“嗖”地擦肩而过。
“滚下去！”余青又吼了一声。
夕阳给余青的身影也染上了一圈金色，华欣惊讶地看着余青，坐在副驾座位上一动不动。
“你知不知道，在这里停车超过三分钟，警察肯定会来找我的？”余青用拔高到极限的嗓门吼叫，“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停车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华欣还是一动不动。
“马上滚下去！我可没这么多命跟你搭在一起。下去！下去！我要把车开走！”
可是在高速公路上，华欣是不愿意滚下去的，刚才无比疯狂的华欣此时似乎彻底冷静了下来，任尔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然而这个时候，余青疯狂了起来。
余青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转身用脚踹坐在边上的华欣，“滚！”余青一边踹一边叫嚷着，“滚！滚！滚！”
华欣抓住了余青的腿，而且华欣的力气很大，无论余青怎样挣扎都踹不到他。
就在华欣死死抓住余青的腿过程中，华欣突然意识到，余青这次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华欣来美国说是来接余青母女，对余青却不尊重，一口一个“妈的批”，你以为你是甲方吗？余青这次要让华欣彻底了解一下，到底谁是甲方。
余青拼命扭了一阵，华欣死活不松手，也死活不滚，但华欣其实已经怂了，他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定位，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乙方，余青最后只好重新系上安全带，把车开了出去。
一边开着车，一边控制不住自己，余青的眼泪流了下来，骂了起来：“这么多年，我待你够有耐心了。每次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能做，这件事不能做，这件事不能做，你每次都是‘哼’，你哪一次听了我的？我做为一个女人，我又不是你妈，我为什么必须要等你一辈子？我不愿意！sorry！我的时间是有限的，我现在等你，主要是想等孩子长大。你不要这么幼稚，好像这辈子你就吃定我了。没有这回事！”
“妈妈，妈妈……”女儿在后排座位上也在哭。
“妹妹乖。你爸爸没出息，该被骂。”余青继续边哭边骂，“这些年我受你受够了，我躲到美国来，你都还不明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都不知道说几句好话，你还修理我，你还质问我，你啥子都不知道！我要抛弃你真的不是现在，我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我现在这种情况，你都还这样，你太不懂我了，太不知好歹了。我不要再等你了，你给我滚，给我滚……”
余青歇斯底里地骂了一路，直到骂得嗓子都哑了，才停了下来。
华欣从来没被余青骂得这样惨过，有一阵子他浑身发抖，非常激动，但他一直没有还嘴。
车厢里最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余青终于停止了哭泣。
快到家时，华欣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4.0升引擎的噪音有点儿大，余青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华欣说了六个字。
“对不起，这些年。”
远处弥漫着柔和的雾气，逆光下的大厦看起来是一条条长长的黑影。
这是自余青发现华欣有外遇以来，华欣第一次对余青说“对不起”。
泪水本来已经干了，然而此时，眼泪又顺着余青的脸颊流了下来。
晚霞映红了天边，高速公路旁丘陵上的许多住宅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在绿树之间分布得错落有致。
方自归接到余青的电话，知道余青和华欣要一起从洛杉矶飞到上海，然后带女儿在江浙沪一带玩些日子再回成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要是余青只带女儿来苏州玩，方自归无论如何会去接机，但想到要同时见到华欣，方自归总觉得非常别扭。
回国前，余青带第一次来美国的华欣在美国玩一下，先沿着海岸公路去了旧金山。华欣在旧金山有一个朋友，跟这个朋友吃饭的时候，朋友告诉华欣李小龙的墓地在西雅图，华欣就非要去西雅图看看李小龙的墓地。余青觉得，华欣在美国总共待不了几天，他风景名胜不去看，大老远赶过去看一块墓地，真的是很没有意思。但是，华欣的性生活虽然比较随意，对向偶像致敬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他是非常认真的。余青拗不过，想想看墓地不像过性生活，不是那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最后就同意陪华欣一起去看墓地了。
华欣没有美国驾照，余青开车向墓地进发，本来打算全程自己开车，但是从早晨八点开到下午六点，余青实在是累了，又希望早点儿到西雅图下榻，余青就同意让华欣开上一小段。毕竟，旧金山到西雅图有一千三百多公里的路。
“没得问题！”华欣兴奋地与余青交换了位置，握住了发现3厚重的方向盘，“你睡会儿嘛。”
“必须要提醒你，美国跟中国不一样哈。”余青说，“在美国，绝对绝对不要超速，绝对绝对不要违章。听到没有？这个开不得玩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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