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有雨的日子也不错，空气凉爽，虽然约会的人一般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方自归站在女大学生宿舍楼门前等人，看见教学楼前的那个大草坪上空无一人，而不是上次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有的情侣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有的情侣拉着手走过去，一转眼，就消失在民国时留下来的那文艺十足而采光不好的楼道里。
小雨中的校园多么宁静，女生楼前没有男生，方自归突然觉得奇怪。
曾记否，当年在工大，像周末的午饭或晚饭时间这种黄金档期，常常会有一群男生在女生楼前等待召唤，执着徘徊，而此时此地，怎么却是一种门可罗雀的经济形势呢？
伴随着说话声和高跟鞋踩踏楼梯的清脆脚步声，一个女生一边打手机一边走出了宿舍楼。看着那女生嘴角甜蜜的微笑，方自归恍然大悟：哎呀，时代不同了！
方自归上大学的时候，情侣之间的信息传递，采取的还是人肉模式。男生找女生，首先男生的肉身必须到场，然后请镇守女生楼大门的阿姨的肉身找到女生的肉身，才能完成一次单向的信息传递。那时到了黄金档期，女生楼前等女生的男生成群结队，守门阿姨忙都忙不过来。
现在大学生们都有了手机，而且还是智能手机，大学生情侣可以直接在饭馆、图书馆、电影院碰面，男生们不必在黄金档包围女生楼了。方自归非要在校园里找找恋爱的感觉，就因为时代的变迁，首先在女生楼前找到了孤单的感觉。
约会时间还没到，方自归在女生楼前眼巴巴地看着女生们进进出出。看着她们年轻的脸，方自归突然想到一件有点儿振奋人心的事情：人不能一直十八岁，但十八岁一直都有人。
女生楼前的这条小路上，肯定也经常出现过失望，可能还有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雨中，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但是秋天快到了，难道这里就不能结出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象征甜蜜的果实来吗？
她来了。
“嗨！”
“嗨。”
“我们撑一个伞吧，否则显得生分。”
“好吧。”
“那你到我伞里来，我的伞大。”
小柔微微一笑，钻到方自归的伞里来。
这是和小柔的第二次约会，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在校园餐厅里点好菜，方自归把斜背在肩上的皮挎包取下来放在桌上，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小柔看着方自归的包问：“你很喜欢这个包吗？”
“也没有说很喜欢啊。”
“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背这个包？”
“这个包夏天用很方便。”
夏天穿T恤没有口袋，方自归就天天背着这个咖啡色的小挎包。
“这个包，是你前女友送的吗？”
“哦，是……我的第三任女友送的。虽然我跟她说了分手，但是我觉得没必要……把我送给她的东西要回来，把她送给我的东西还给她。或者说，分手以后，就把她送的明明还能用的东西扔掉。”
“你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吧？”
“真的没有！我只不过是不着相。”
“着相是什么？”
“哦……简单说，类似于不在乎表面现象。”
小柔嘬了一口来餐厅半路上买的奶茶，“上次我看见你背这个包，我都惊呆了。”
方自归非常疑惑，“惊呆了？为什么会惊呆？”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背这么破的包。”
方自归睁大了眼睛，“这个包很破吗？”
“这还不破吗？皮面上全都是裂纹。”
“哦……只是有些裂纹而已，完全不影响使用啊。”
“但是非常影响美观啊。”
方自归看着自己的包，又突然产生了一个领悟：九零后眼中的世界跟七零后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在女生楼门房前徘徊的时候，方自归看见里面时不时显示一下“男生止步”，大多数时间在显示广告的液晶屏，就已经感觉到降维打击……哦不，感觉到代差了。方自归清楚地记得，刚上大学时工大女生楼的“男生止步”是手写版的，大学毕业时“男生止步”进步到了印刷版的，而现在，时代已经进步到电子版的“男生止步”了。
“做为成功人士，你是不是会有意在别人面前装穷？”
“我既不会装逼，也不会装穷，我就是自然地呈现我自己。”
“我感觉你好像在装穷。”
“我没有。”
“那你实在太朴素了。班里条件好一些的同学都是一身名牌，你一个公司的大老总，竟然还会穿361°的鞋子！”
“舒服就好，我对衣着不讲究。”
“你看上去真的不像成功人士……可能是你太自信了，不需要包装。”
“我真的觉得不需要什么包装。”
小柔正在上大二，是母司越野俱乐部里的一个车友介绍的。一边吃饭，一边近距离地端详小柔的脸，方自归觉得小柔相当漂亮。
母司问方自归想找什么样的人，方自归就提了两个条件：一个清纯的在校大学生，家在苏州。母司明白，方自归有洁癖，他的女友不能像苏州古城那样有那么多的历史，但母司缺省地认为，像方自归这种成功人士，女友不可以不是美女，否则无法彰显本公司的成功，母司就缺省地又自己给加了一个条件：他的女友必须美丽。
“有两种美可以刺激到我。”小柔说，“一种就是原生态的，沙漠啊，原始森林啊。还有一种就是人文的，比如下午我们要去的张爱玲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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