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天空暗了下来，湖边的一盏盏仿古灯在天黑前亮了，灯下面铺着白餐布的餐桌，还有坐在桌旁的方自归和游梓晖，都一下子被笼罩在了一片金黄色的光晕之中。
方自归跟游梓晖碰了一下啤酒杯，“几周前我就知道你辞职了。”
游梓晖有些奇怪，“你听谁说的？”
“我在上海一家餐厅里，偶遇了亚太区SSC的Rebecca，她告诉我的。她说公司里变化非常大。”
“确实非常大，趁着公司里一片混乱，我也不想做了，顺便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Victor，我这次到苏州来打球，也是来跟你道个别。”
“你要离开上海了？”
“我马上要去台北定居了。”
“哦，这可是个大变化。”
“我老婆和女儿也一起去台北。”
“你老婆不是死活要住在美国吗？怎么她现在愿意回来了？”
“是啊，我也实在没招啦，最后使出绝命杀手锏。”
“什么......绝命杀手锏？”
“就是最后，我给她三个选择，上海，台北，新加坡，她选哪里都可以，选好了我们就一起去。但是如果她还是要坚持住在美国，我告诉她就只剩下一个选择：我们到律师楼把离婚手续办了。”
“她不愿意去律师楼？”
“结果就是，她不愿意去律师楼。”
“噢——她能够接受长期分居，但她不愿意离婚。”
“她考虑了几天，选择了台北。”
“恭喜你啊，夫妻终于能够团圆啦！”
看来游梓晖那次在河北教养所唱过《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以后，灵魂受到了一定的触动，经过长时间的考虑，他决定回归家庭了。
方自归举起了酒杯，“回归家庭好啊！我算算，你零一年来上海，到现在……你们已经分居八年了。乖乖，八年抗战取得了胜利，来，这一杯必须干掉！”
游梓晖笑着和方自归干了一杯，说：“Victor，你的家庭问题，什么时候解决啊？”
“我正认真地和一个小姑娘拍拖。”
“这次能搞定吗？”
“小姑娘很作，但是也可以理解，她年龄小嘛。”
“她多大？”
“十九岁。”
“她作起来你怎么办？”
“哄呗，还能怎么办？我就对她说，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合理的，不合理的，都可以。”
“哈哈哈，好，我祝你马到成功！”
两人又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酒，方自归问：“听说杰罗姆被开除了，他因为什么被开除的？”
“业绩。连续三年销售额下降，而中国经济一直在增长，他没办法交待。每年他都能找一些理由给总部解释为什么业绩下降，但是到最后，再怎么解释总部也不接受了嘛。”
“一百个好的借口也不如一个好的结果。”
“现在多卡门业已经不是工业滑升门的国内市场第一名了。”
“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我觉得主要问题是销售员没积极性，其次呢，国产品牌这几年也起来了。那年因为商业贿赂案，公司取消了所有的DSC，后来销售员纷纷注册空壳公司做资金流的中介。再后来愈演愈烈，杰罗姆的马仔费承武和华东区销售总监也合伙搞了个公司，有个大单黑了公司几十万，被公司发现了，杰罗姆就开除了费承武和销售总监，然后清理这些销售员开的空壳公司，搞得鸡飞狗跳的，搞得销售员一个个士气低落，业绩能不下降嘛？”
方自归点点头，“这像是杰罗姆的风格。”
“好玩的是，在上海住了这么多年，杰罗姆很喜欢上海，不想走了。他被多卡门业炒掉以后，竟然又在上海找了份工作。”
方自归笑道：“哎哟，看来杰罗姆的新雇主做reference check不仔细啊，一个这么善于把工作搞砸的人，他们也要？”
“哈哈哈……”
“听说Besman也辞职了。”
“是啊，被收购以后，不可能有两个亚太区总裁嘛，他不主动走也得被动走。不过他一看风声不对，就自己辞职，就没有赔偿金。CEO被炒掉，据说赔了CEO很大一笔钱的，Besman这个钱就不要了。据说是他觉得自己被layoff，有损他一世英名，他宁愿不要这个赔偿金。”
方自归点点头，“Besman是强者……诶？他辞职后去哪了？”
“回新加坡了，去一家亚太区总部在新加坡的美国公司，继续做他的亚太区总裁。”
“Besman，我还是非常感激他的。六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他说如果我创业失败了，欢迎我回来，所以后来我心底里就不想去找他。我去找他，就意味着我创业失败了。”
“你的创业，到现在还没有失败的迹象吗？”
“其实，我们现在越来越成功了。”
游梓晖眼睛一亮，“非常神奇啊！你们竟然做起来了！我以前还以为，你们跟跨国巨头直接竞争，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确实差一口气就死了，但我们有中国加持，终于活了过来。”
“中国加持？什么意思？”
“比如说我们有聪明勤奋并且相对廉价的工程师，比如说我们有世界最高效率的供应链，而美国没有。”
“那么巨头也有中国加持。巨头在中国不是都有分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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