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复行科技的总部办公室里灯光明亮，德国培尔公司的首席代表赫尔曼和他的团队，坐在以白色为主色调的会议室，觉得舒适而温暖。赫尔曼发现复行的办公室虽然面积不大，装修却很有国际范，会议室里的家具也都是国际一线品牌的办公家具，而矮柜里藏着的不具备国际企业风范的枕头和被褥，赫尔曼还没有来得及发现。
赫尔曼觉得复行科技与他想象的中国公司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方自归观察着赫尔曼的表情，觉得他和自己预先想象的样子差不多。
“培尔集团有近两百年的历史……”赫尔曼说了起来。
德国人的骄傲就是这么刻骨铭心，方自归心想。
“培尔集团秉持长期主义，我们也长期在这个医疗行业排在全球前五名……”
长期了两百年，却长期没有排过世界第一，这个遗憾有点儿长期啊，方自归心想。
“方先生，请允许我来直接的。我们跟高格集团和维科集团的产品线高度重合，但我们唯独没有吻合器这条产品线，所以我们跟你们之间有巨大的合作潜力，我们联合起来能够互补，互利，共赢。”
“赫尔曼先生，大名鼎鼎的培尔寻找合作伙伴，为什么要向我们这种中国的小公司伸出橄榄枝呢？”
“因为全球除美国外，只有中国做吻合器。”
“可是中国至少有几十家做吻合器的公司，为什么培尔要找复行合作？是因为那场发生在意大利的直播吗？”
一直表情严肃的赫尔曼露出了一丝微笑。
高格意大利团队策划了一场手术直播，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乳沟，让复行科技在圈内成了小网红，培尔集团做为圈内主要玩家，当然知道这件事，并且对老对手高格在阴沟里翻船这件事心情愉快。然而赫尔曼说：“那确实是一场有趣的直播。不过我们培尔集团过来和您谈合作，主要可不是因为那一场直播。”
方自归微笑着问：“那又因为什么呢？”
“我们花了一年时间，把中国几乎所有的吻合器公司都做了一遍评估。”
“哦，我好奇的是，你们是怎么做评估的？”
“把你们的产品通通买来在我们德国的实验室里做验证。除此以外，从市场上搜集用户数据和调查用户满意度。经过综合评估，我们认为复行科技是培尔集团目前来说最佳的合作伙伴。我也不瞒你，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其他中国公司谈过，但也并非不可以跟其他公司谈，只是我们双方确定能够合作的话，我们就不必跟其他公司谈了。”
“谈合作的话，很明显，我们能够给你们带来的价值，就是我们可以填补你们缺失的一条产品线。那么，我也想知道，如果我们合作，培尔能够给我方带来什么价值呢？”
“培尔有遍布世界的销售网络，如果我们合作，你们的产品就能通过我们的网络进行销售。第二，培尔有很强的研发实力，我知道复行是个很善于创新的公司，我们可以组建联合团队做一些合作研发的项目。”
方自归表面上不动声色，眼睛没有放光，但心里已经放光了。
双方开始讨论合作的方式，赫尔曼首先提出来，培尔可以出资并购复行，被方自归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赫尔曼接着提出双方组建合资公司，培尔占股51%，又被方自归拒绝了。然后赫尔曼提出来做OEM，就是复行的产品贴上培尔的商标通过培尔的销售渠道去卖，也被方自归拒绝了。虽然赫尔曼最后一个提议被拒绝得还算比较委婉，但在探讨这个提议的过程中，骄傲的赫尔曼还是深深体会到了一个中国人的骄傲。
骄傲的德国人有些沮丧，赫尔曼说：“既然你们说愿意跟培尔合作，既然我方提出来的合作模式你们不同意，那么你们有什么建议呢？”
方自归说：“我们公司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我们其实也奉行长期主义。所以，我们的想法是，先恋爱再结婚。”
赫尔曼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先恋爱再结婚？方先生，请你说具体一些。”
方自归的脸上挂上了微笑，“我经过认真的思考，建议采取三阶段的方式展开合作。第一个阶段，培尔做复行的代理商；第二个阶段，双方进行联合研发；第三个阶段，培尔做为战略投资者，入股复行科技，但培尔不能成为控股股东。很明显，第一和第二阶段是恋爱，第三阶段是结婚。”
赫尔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在培尔集团近两百年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给别的公司做过代理商。”
方自归笑道：“您可以把这个理解为恋爱过程中的一个考验。”
赫尔曼觉得这样的恋爱不太甜蜜，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需要回去和同事们讨论一下。”
方自归觉得，是培尔主动来谈合作，逻辑关系上是培尔追女孩子，女孩子当然可以矫情一点待价而沽，于是说：“我们提出来的这个框架逻辑自洽，符合你们的利益，也符合我们的利益。”
结果，赫尔曼带着他的团队来苏州谈了好几次，会议室橱柜里没有国际范的枕头和被褥都被他偶然发现了，双方才终于以复行的提议为基础，达成了合作意向，培尔破天荒地要做一家中国公司的代理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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