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酒柜里一排排彩色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透明的微光,空气中飘着酒精的味道、复杂多变的爵士乐和此起彼伏不同国家语言的说话声。坐在阴影里的北岛身体微微前倾,不时点点头,显示出他在倾听方自归和母司的交谈。
母司说:“北岛桑,前述关于日本大佬苏打,其境界和我们克多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我们克多一旦忙起来连鬼都怕。”
方自归说:“以前我们所接触的,无论电视也好,文学作品也好,都觉得日本人是工作狂。”
北岛说:“工作狂在日本不流行了,特别是年轻一代。”
方自归道:“是吗?这有点颠覆我的认知。”
母司问:“为什么工作狂在日本不流行了呢?
北岛说:“经济下滑吧。”
母司以骨折价收购了健惠的工厂,方自归就邀请喜欢待在中国的北岛第三次加入了复行团队,北岛就做了复行新工厂规划和装修的顾问。为了欢迎矢志不渝的北岛三进宫,方自归和母司这天请北岛去酒吧,三人边喝酒边聊天,聊着聊着聊起了当下的日本。
北岛说:“九十年代以前,日本经济一直是往上的,日本人加班很普遍,真的是在加班,就形成加班的社会风气,就变成你即使不忙,你晚上也不能走。到九十年代呢,就出现这种现象,白天呢,大家慢悠悠做事,到了晚上加班。办公室里面,一件事情明明可以五分钟干完,我慢慢做,做个半小时一小时。”
母司笑道:“白天摸鱼,晚上工作。”
北岛说:“因为你确实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方自归道:“这就是中国在往上,日本其实在往下。”
北岛说:“那时候下了班,一般你不可以回家。你先加班,加完班之后和同事们到一个地方喝酒,喝完之后呢,再喝第二轮。”
方自归问:“为什么还要喝第二轮?”
北岛说:“第二轮是范围更小的,就是更加亲密的两三个人再去疯一下。日本公司内部等级森严,白天都很严肃,晚上在酒桌上大家就会比较放松。”
母司道:“所以日本的男人普遍都要有夜生活。”
北岛说:“对。当然这是以前,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新一代的年轻人想法也变了。”
方自归问:“现在日本的年轻人越来越宅了吧?”
北岛说:“越来越宅,越来越拒绝为公司奉献,越来越自我。现在在日本,一般你很少看到说到下班时间了,我还在加班。没有的,下班就回家了,同事们也不一起喝酒了。”
日本人不加班了,方自归觉得有些遗憾,方自归还是怀念他们桀骜不驯的样子,说:“这跟我印象里日本人勤奋工作的感觉完全两样了。”
母司问:“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化呢?”
北岛说:“一个呢,年轻人没有上升空间。在中国,主管和经理可以很年轻,在日本是不可能的。另一个,经济不景气。在九十年代之前,首先你加班有加班费,当然是说课长级别以下,另外加完班之后,不是第一轮有这个范围比较大的喝酒嘛,有时候是公司可以报销,有时候是上司会请客,基本上你不用付钱。到第二轮喝酒呢,更加小范围,可能才自己付钱。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公司基本上不会帮你报销,你们出去聚会,你们自己掏钱。本身经济就不好,还让我掏钱,我干嘛要去呢?”
母司道:“日本早期这种同事们一起喝酒,有点像团建。”
北岛说:“对。”
方自归道:“所以经济好的时候,你们天天团建。”
北岛说:“对。因为公司也有钱,干部也有钱。”
方自归道:“这也是日本企业文化的一部分,用公款搞团建。”
北岛说:“现在这种现象基本上没有了。”
母司问:“从天天加班到不加班,从天天泡吧到不泡吧,这个变化的分界点大概是什么时间?”
北岛说:“这个不太好讲,是慢慢变化的。去年三月发生的福岛地震,对日本社会的冲击很大,这种变化就很明显了。可能以前日本年轻人下班时间到了也不想加班,但是因为你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大家只能忍着。现在大家也不忍了,我觉得这个地震,可能是一个引起大家共鸣的一个导火索。”
酒吧里的顾客越来越多,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分享彼此的故事和心情。北岛分享的故事有点儿忧伤,北岛的心情,也不像他平时在酒吧里那么兴高采烈。北岛与方自归和母司聊着日本,聊到了在国内外媒体上出现的一个由日本专享的名词——失去的二十年。
北岛身后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圆形物体,它似乎是一件精心设计的雕塑,像黑色的漩涡,在混沌的空间里显得非常独特。
方自归说:“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日本没有主权。”
北岛问:“方桑,为什么这么说?”
方自归道:“因为九十年代初日元大幅升值,沉重打击了日本工业品的竞争力,同时刺破了日本的房地产和股市泡沫,这是此后日本经济出现长期停滞的主要原因。而日元升值是因为日本被迫签署了‘广场协议’,正因为日本没有主权,日本本质上是美国的附属国,是美国的马仔,日本才不得不签这个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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