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烨?”安王顿时一愣。
他的正妃是甄家女儿,但最爱的却是个胡姓姬妾。胡氏的弟弟胡烨识文断字,被他任命做了税卒营的粮秣官。这等紧要位置,当然是自家人用着放心。
“难道是胡烨克扣粮饷?”安王心生怀疑,脱口问道。
当下一面命人速去传小舅子入府,一面对朱行毅喝道:“你说!”
朱行毅忙道:“据卑职所知,胡大人并没有克扣。”
“那到底是为何?”安王更加不解了,一头雾水。
朱行毅对税卒营的实际情况当然了解,这时遮掩不住了,便说道:“殿下,这还得从税卒待遇说起。正卒每月二两饷银,直接发到本人手中。在营士卒一日三餐,顿顿见肉,米面敞开供应。此外,每月还有一石糙米、十斤猪肉、油盐酱醋茶另计,按季还发布匹,这些被称作‘福利’,委托柳家商号置办并送到士卒家中。
胡大人到任后一核算,库房中仅余八千多两银子,算下来竟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住。近来咱们大肆募兵,开销陡增,马上就要没米下锅了。胡大人觉得税卒待遇太高,京营都没这个待遇!得缩减开支,于是……”
“于是怎样?”安王急忙追问,心里已有所猜测。
朱行毅咬牙说道:“于是胡大人就把‘福利’全取消了,兵饷不好直接降,所以饷银只发半数,剩余的年底再发。饭食改为三天吃一次肉,每餐只能吃两个馒头,一碗饭,而且都要从饷银中扣除……”
“混账!”安王气恼至极,脸色又红又紫。他要是税卒,他也不干啊!
忽然想起,小舅子的确跑过来叫过苦,说粮饷不足,可自己不是让他去筹饷司取钱了嘛!
“怎会这样!”安王喝问道:“且不说账上余银八千两,孤不是让你们找筹饷司领钱了么!怎会粮饷不足!”
朱行毅苦着脸:“去过好几次了,鲁主事总说筹饷司现在也没钱。”
“筹饷司怎会没钱!”安王听了这话,几乎气的爆炸!
柳二郎前前后后捞了几百万两,虽说大头给了父皇和户部,但他怎么可能不截留!
难道是吃进自己肚子里了?算他狗胆包天,也不至于此吧!
“速将鲁司黎唤来!”安王命令道。
鲁司黎是他安排坐镇筹饷司的心腹,官职是户部主事。
这时安王已经明白过来,不是柳二郎多么得人心,这次的乱子都是没钱闹得的。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有些疑惑:“税卒籍贯不同,非是来源一地,柳家商号怎么能送东西到他们家里?”
朱行毅面色古怪,解释道:“这也是卑职后来才了解到的,这些税卒当初都是灾民,食不果腹,奄奄待毙,得了柳家商号救济才得以存活。如今他们自己做税卒,家人则被柳家商号收纳做工,全都住在一块儿,送东西很方便。”
“什么!”安王大惊失色:“这岂不是说,他们实际上仍受柳二郎控制?”
朱行毅点头道:“差不多可以这样说,他们家人都在柳二郎手中,真若有什么事儿,便不得不听柳二郎的。”
安王心里五味杂陈,忽对税卒营厌恶起来,又问道:“你刚说他们提出辞呈?他们一群大头兵,认得几个字?也好意思写辞呈?”
朱行毅小声提醒:“殿下,税卒都能识字算数。”
安王不信:“这怎么可能!”
朱行毅解释道:“预卒训练的一项重要科目便是识字算数,倘若考核不合格,就做不得正卒。那些预卒只管饭,一文钱都没有,很多人就是为了听课,才肯白受几个月的苦,学好了终身受用。”
安王心烦意乱,发现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又问:“他们想走就走,难道当军法不存在吗!知不知什么叫‘令行禁止’‘军法如山’!”
朱行毅满脸无奈,摇头道:“殿下,卑职也是刚弄明白,这税卒营它就不是军队呀!”
“啊?”安王这下彻底懵了——你告诉我那一群杀气腾腾悍卒的不是军队是什么?
朱行毅细说原委:“殿下,税卒营自始至终挂在户部筹饷司名下,户部有何统领军队之权?当初完全是柳二郎贪生怕死,拖延着不肯办差,陛下才恩准他招募衙役护卫左右。结果他自己弄了个税卒营的名号,很是唬人,陛下也没同他计较,还允许他使用军队的装备。
可这改变不了什么,所谓的‘税卒营’,实际上就是一群打杂的!连契书都是三月一签,甚至约定可以主动提出辞呈,提前递交即可。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军队!上了战场不都跑光了么!”
“姓柳的混蛋有毛病吧!”
安王痛骂一声,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这样做?吃饱了撑得吗?”
朱行毅小声说道:“卑职估摸着,为的就是今天这样吧。”
安王也明白过来,不屑的冷哼道:“是了,兵卒都是他训练的出来,自然舍不得丢,便耍弄这等卑鄙无耻的阴谋诡计!真是可笑!可恨!”
随着对税卒营恶意加深,安王不再将之看做可收服的自己人,对朱行毅骂道:“那你就纵容他们胡作非为?管他是不是军队,直接当作逃兵、乱兵处置,当场斩杀几个领头的,谁还敢胡闹?”
朱行毅无奈道:“殿下,卑职本来是想杀鸡儆猴的,可还没动手,便被他们察觉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全反了!成群结队的鼓噪出营。卑职前去阻拦,您瞧,他们下手可是一点儿没顾忌的!卑职若敢杀人,我就死定了!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人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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