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洪震身份特殊，偷偷送来鸦片的人又没查到，洪诗语怕打草惊蛇，不敢声张，请医生的事也就耽搁了。
秦韬倒是对江慕月深信不疑，到了复诊的时间，直接把人接了过来。
正说着，有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的女人端了粥进来，听见洪诗语的话，也在一边道：“小姐说的是，老爷这两天总是迷迷糊糊的，昨天晚上还吐了一回。他这样吃不下饭，白天更没有精神了。”
江慕月并不急着回答病人家属的疑惑，她拉过洪震的手，细细地给他诊脉。
洪震脉象沉稳有力，这说明他身体底子不错。
寿宴那天看诊，江慕月只开了一些温补的药，这一次，她并没有打算改变药方。
“烟瘾并不是一种病，开再多的药也没用。我能做的，是保证洪帮主的身体不出岔子。”江慕月耐心地解释。
鸦片这种东西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烟瘾很难戒除，一来二去，会把人的身体彻底拖垮。
很多瘾君子都受不了戒除烟瘾的痛苦，一直吸到死。
洪诗语在学校听过一些有关鸦片的传闻，她甚至见过洪帮的弟子吸食鸦片。最后，这些人都会家破人亡，瘦的皮包骨头，最后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她知道鸦片的厉害，江慕月这么说，便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守着洪震发呆。
穿暗红色旗袍的女人却道：“江医生，少爷说你医术高超，可治不好病就把责任推给病人，你这也太没医德了吧？”
她把粥放在一边的方桌上，坐在洪震床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江慕月。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儿，这是洪震的卧房，能进来这里的，都是洪震的亲信。
江慕月的注意力都在洪震身上，听红衣女人这样说，才抬眸轻轻瞥了她一眼。
她原本以为这个女人是洪震的妾室，细看才发现她只有二十多岁，和秦韬一般年纪。
她的妆画的很浓，衣裳艳丽，语气刻薄，脸上却不屑摆出什么表情。
听她这样叫板，秦韬不满道：“表小姐，医生是我请来的，用人不疑，你这样疑神疑鬼，只会耽误了师父的病情。”
秦韬用词客气，语气却颇为不善，被称呼表小姐的女人也不敢再说什么，讪讪地住了口。
看完诊以后，秦韬送江慕月出门。
“刚才那个人是诗语的表姐李珂，因为兵乱她和家里人走散了，来投奔师父的。”秦韬边走边道，“她来南城有几年了，我们搬来新宅子以后，她也跟了过来。一个外人，你不用在意她说什么。”
从前洪震朝不保夕，如今他当上帮主，李珂显然是来蹭油水的。
江慕月抬眸，“她说什么我当然不会在意，只是洪帮主的病情要紧，不要让她自作主张。”
“我开的都是一些温补的药材，但现在才刚刚开始，晚上会出现一些别的情况。”
她耐心叮嘱，她把秦韬当朋友，会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
秦韬很受用，他眯起眼睛，笑着拍了拍江慕月的肩膀。
秦韬相信江慕月，她的医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江慕月这个人，他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送走江慕月，秦韬便埋头处理一些帮内的事情。
晚饭的时候，李珂再次提到了白天看诊的事。
“小姐，秦少爷，”她的语气很恭敬，“江医生医术高超，这是公认的，可是她毕竟不是病人家属，不能设身处地地为病人着想。”
“今天晚饭帮主喝了药又吐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早晚要把身体拖垮了。”
洪震病倒，整个宅子都闷沉沉的，洪诗语本来就没心思吃饭，听李珂一说，立即放下了筷子，眉头紧皱。
李珂有句话说的对，整个宅子，只有她是洪震的家属。
本来她觉得秦韬如同她的兄长，可最近一段日子，秦韬整天忙着处理帮内事务，家都不怎么回，似乎对洪震的病情并不上心。
洪诗语心烦意乱，心里面憋着一口气。
李珂察言观色，继续道：“我当然相信江医生，可她到底年轻，咱们不能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还是请个西医好好看看吧，总不能真把帮主的身体拖垮了。”
洪诗语拧着眉，若有所思。
“要不……”李珂正要开口，秦韬突然抬起头，筷子随手扔在了地上。
“李珂，师父待你不薄，”他语气瞬间严厉起来，“你平时在家里蹭吃蹭喝也就罢了，事关师父的身体，你还敢指手画脚！”
“洪帮的处境你不是不知道，现在请西医，你是嫌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少，想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吗？”
李珂被吓住了，愣愣地看着秦韬，哑口无言。
秦韬身形瘦削，长得白白净净，活脱脱一个白面小生，但他生气起来，气势逼人。
“我……我只是为帮主着想……”李珂支支吾吾地搪塞。
秦韬站起身，嘴角浮起一个冷笑。
他淡淡瞥了李珂一眼，起身走了。
李珂呆在原地，木木地盯着门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帮内关于秦韬的传闻很多，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洪震屁股底下这把椅子，是秦韬一手把他推上去的。
洪帮真正的主人，是这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
搬来新宅以后，李珂整日和洪诗语同桌吃饭，秦韬有时候也会在，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她甚至怀疑外界的传闻。
今天被秦韬训斥，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表姐，爹爹一病不起，他心里也不好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洪诗语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李珂吃了亏，请西洋医生的事也不敢再提，悻悻地回了房间。
晚上，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珂凑在窗前，听见外面的佣人在小声议论。
“不好了，老爷突然开始浑身抽搐，看样子要不行了！！”
“这可怎么办，少帮主不在，小姐一个人守着，急哭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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