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诗语有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委屈至极。
美人落泪，秦韬依旧不为所动，他对身后的随从道：“你们带小姐去别处走走。”
洪诗语恨恨地看了沈慕月一眼，却也无力反驳，被随从带走了。
秦韬在凉亭里坐下来，他掏出一只雪茄，点燃，抽起来。
沈慕月站在不远处，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慕月惊诧于秦韬的变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能被收买的街头混混，他借助洪震的威名，成了南城最年轻的黑帮龙头。
他手段狠戾，杀伐果断，所有人都怕他。
沈慕月甚至觉得，慢慢的，秦韬变得和霍平骏有些相似。
秦韬狠狠抽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一口烟丝，他的目光在沈慕月身上稍作停留。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丧服，内衬米色的裙子，墨色的秀发挽成了低髻，鬓角簪了一朵白色的玉兰花。
她衣着朴素，像个美丽单纯的农家女孩，让人心生怜爱。
在她面前，他心里的寒冰一点点融化，又恢复了从前的柔软。
“你刚才说师妹的病，很严重吗？”秦韬缓缓开口，在沈慕月面前，他一直叫洪诗语师妹。
沈慕月寻了个木凳坐下来。
她道：“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刚才我只是无意间碰到了诗语的脉搏，具体情况还要诊脉以后才知道。”
沈慕月看病的时候很谨慎，她知道如果医者说错一句，很有可能对患者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秦韬掐灭了手里的雪茄，抬头道：“师妹对你有不少误解，师父走后，她就全变了，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洪震的事情，还有上次洪诗语意外摔上腿，秦韬丝毫没有归咎于沈慕月。
这份信任，在沈慕月看来很温暖。
“我一直把诗语当妹妹，她的事我会放在心上。”她淡淡一笑，“诗语的病，我初步诊断，是心思郁结导致的经脉不畅。
她现在的症状是失眠、没有食欲，往后还要看情况。”
沈慕月话说的很隐晦，诗语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秦韬点点头，把沈慕月的话放在了心上。
临走的时候，秦韬又道：“沈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不要和我客气。”
“好，我记住了。”沈慕月调皮地笑笑。
有一桩事，她还真需要秦韬的帮忙。
一个月的期限到了，她就要离开南城，坐船北上，到时候少不了秦韬帮忙。
只是，时间不到，她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她站在凉亭里，目送秦韬离开。
秦韬穿了件月白的长衫，身材颀长，他走出去老远，突然停住了脚步。
沈慕月以为他想说什么，等了好一会儿，秦韬却只是站着，没有回过头来。
送走了洪帮的人，沈竞雄免不了一顿盘问。
“你什么时候和洪帮的人走的这么近的？你知不知道这帮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沈竞雄道。
他想起来之前沈文绮被洪帮的人掳走，“上次文绮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洪帮，这些人倒好，二话不错把人扣下了，一点道理都不讲。这种人你还和他们做朋友，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竞雄担心的，无非是牵连到沈家。
沈慕月微垂下眼睑，没有反驳。
等沈竞雄火发的差不多了，她才抬头道：“阿爸，别的我不知道，洪帮在南城还是有些势力的，比如上次太太逃走，就是委托了洪帮的人找船。
现在北方在打仗，交通全靠船，洪帮管控这码头，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到他们。况且，这回来的不是别人，是洪帮的帮主和小姐。”
洪诗语在沈竞雄面前提到过董曼云，沈慕月也是在借这个机会解释。
否则，有些话说不清楚，只会让沈竞雄怀疑。
沈竞雄也不是是非不分，他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顾虑太多。
“以后注意分寸，你在外面结交朋友没关系，但是不许带到家里来。”沈竞雄叮嘱，语气缓和了几分。
沈竞雄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既想跟洪帮结交，又怕惹来祸事，索性让沈慕月当这个出头鸟，他只享受好处。
沈慕月点头，心里又是一阵冷笑。
丰县老家的人明天就会过来，董曼云的棺材会运回老家，二姨太忙的脚手不着地。
沈慕月想过去看看能否帮上忙，在后花园里，一个女佣叫住了她。
“大小姐，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佣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说。”女佣低着头，目光躲躲闪闪。
沈慕月打量这个女佣，她穿着佣人的衣裳，挽着低髻，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
老太太身边的亲信，都是用了许多年的，这个人显然太年轻了。
沈慕月不敢掉以轻心，故作不屑，问：“老太太都走了几天了，人走茶凉，你还想说什么？”
“不是的，我说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女佣有些激动。
沈慕月知道，女佣一直不肯开口，是等着她开价。
她轻拢了拢耳畔的碎发，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你有话就快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作势要走，女佣连忙跟了上来。
“大小姐，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女佣压低了声音，“老太太走的当晚，三小姐来过，她还查看了老太太的饭菜……”
女佣欲言又止。
沈慕月早就猜到老太太的死不简单，她怀疑过二姨太，也怀疑过沈黎，她甚至连沈竞雄也怀疑过，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沈文昕害死了老太太。
沈文昕一直不敢给老太太上香，再联想到那天晚上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沈慕月很快明白过来。
沈慕月对女佣的话很感兴趣，她给了女佣十块钱。
从女佣口中，她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沈家老太太瘫痪在床，她脾气越发不好，对下人不是打就是骂。更让沈文昕忍无可忍的是，老太太居然要二姨太和她亲自过去服侍，美其名曰尽孝道。
老太太瘫痪，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沈文昕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自然吃不了这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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