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面在灯光下依然波光粼粼，闪耀着高楼间的灯火阑珊的倒影，五颜六色，第一次来到中国的韦斯特曼慢慢品味眼前难以言喻的都市之美，时间仿佛也在这座不夜城里慢下了脚步。
“哇噢！”韦斯特曼表情夸张地发出了一声感叹。
如此高质量的夜景，出现在方自归家里，出现在中国，韦斯特曼觉得，真是太不科学了。
韦斯特曼是来参加复行科技的MWS（meeting with surgeons）的。请韦斯特曼这种世界顶级的医生参加学术会议，通常很贵，要给他安排飞机头等舱，要给他安排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什么的，然而方自归这次请他来苏州参加MWS，他告诉方自归，这是他历史上唯一的一次不收取任何费用参加的学术活动。方自归觉得，有义务好好款待他，韦斯特曼来到中国后，方自归就先请他到家里吃饭。
复行科技年底最后一次MWS，时间正好临近圣诞节，所以这次请的医生都是国内的医生。方自归想起美国犹太人不过圣诞节，韦斯特曼与其平安夜去中餐馆吃中餐，不如来中国参加MWS，顺便可以吃很多顿更地道的中餐，方自归就向韦斯特曼发出了邀请，韦斯特曼欣然应邀。
在江景一览无余的客厅里，方自归举起红酒杯说：“Cheers！”
云儿也举起红酒杯说：“Cheers!”
韦斯特曼与夫妻二人一一碰杯，“Cheers！”
喝了一口红酒，云儿问：“韦斯特曼先生，您第一次来到我的家乡上海，对上海的印象怎么样？”
韦斯特曼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浦江对岸灯火辉煌、鳞次栉比的高楼建筑群，看了看江面上那一片五彩斑斓的倒影，看了看那几艘彩灯点缀的缓缓向上游开去的游船，终于摇了摇头说：“这不是真的！”
方自归笑了，想起自己在上海招待过的外国专家中，有好几个都不约而同地说出“It’s not real”之类的话。这些外国人虽然都不懂佛法，但在外滩的楼顶酒吧或者自己家里看到这样的上海夜景，倒是常常能把《金刚经》的精髓总结出来，说一声：“It’s not real。”
有一瞬间，韦斯特曼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光影形成的巨型漩涡之中，夜色中散发着奇异色彩的陆家嘴CBD，好像一个童话世界里的未来城市。
云儿真实的笑声传进了韦斯特曼的耳朵：“哈哈，这是真的。我先生的诚意也是真的。”
韦斯特曼说：“方太太，你的家乡上海真是个美丽的城市。一比较，我们迈阿密的夜景就被比下去了。”
方自归道：“我个人觉得，陆家嘴的夜景比曼哈顿还漂亮。但是你知道吗？二十年前，你眼前这片繁华的CBD还是一片平地。”
韦斯特曼露出惊讶混杂着怀疑的表情，“真的吗？这不是真的。”
方自归拿出自己的手机，“有图为证。”
方自归在自己微信朋友圈里查找，找到一张照片，便打开这张照片，把手机递给了韦斯特曼。
“这就是二十年前陆家嘴的照片。”
“哇噢，不可思议。这是你二十年前拍的照片？”
“这是盗图。二十年前还没有数码相机，也没有智能手机，我怎么能拍出这样的照片？我在一个微信聊天群里看到别人发的这张照片，我就下载下来，发到我自己的朋友圈里。”
现在人人手里都有一部能拍照的手机，好看有趣的照片又能够通过聊天工具快速分享和传播，掩耳盗图的人就多了起来。
“二十年前江对岸真是这个样子吗？”
“真是。二十年前我坐船第一次来到上海，就在附近的十六铺码头上的岸。那时的陆家嘴就是这样，江这边是繁华的外滩，江那边是一马平川。”
“从照片上看，江对岸以前也住了很多居民，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拆迁了啊。几年时间就迁走了。”
“真的吗？他们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
“据我所知，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希望被拆迁，即使有个别人不愿意被拆迁，也不得不按照政府定下来的规划和政策拆迁。”
“可以这样吗？”
“对，因为我们这里土地是公有的。”
涉及到社会主义优越性的问题，美国人都很难理解，方自归对这一点很理解，就详细向韦斯特曼解释了中国特色的拆迁，中国特色的城市规划，中国特色的建设速度。后来，方自归带着韦斯特曼在外滩散步，韦斯特曼看见紫色的东方明珠把一撇江面染成了波光粼粼的紫色，看见蓝色的环球金融中心在高空中闪着蓝色的荧光，看见一个在江边拍照的女人的裙角飘来飘去，突然想起纽约现在的夜景还不如二十年前了，便情不自禁地很小声地说了一句“Shame on US”，却还是被方自归听见了。【译：美国应该惭愧】
第二天，方自归带韦斯特曼乘高铁去苏州，这是方自归故意这样设计的。
因为时不时有外国医生来复行参加MWS，复行团队就设计了一个套路。比如他们从浦东机场出来，就让他们坐磁悬浮，比如请他们在上海最高的旋转餐厅吃饭，请他们在外滩的楼顶酒吧泡吧，带他们从上海到苏州，则一定不是开车，就让他们去坐一下高铁，并且安排他们坐高铁最前面一节车厢带天窗的那个位置，让他们感受每小时三百五十公里的速度，让他们二十几分钟就从上海赶到一百公里外的苏州，再让他们参观医院和复行的工厂，那些第一次来中国的外国医生就不再认为中国是个落后的国家了，这有助于让他们形成中国的医疗器械也很先进的概念。而美国一寸高铁也没有，方自归相信，韦斯特曼坐高铁会比那些德国医生坐得更有感觉，后来果然不出方自归所料，韦斯特曼对中国的现代化和景色确实很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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