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巴山的一段高速公路上，一辆跟着一辆的汽车正在飞驰。方自归驾驶着一辆七座商务车，从一条八公里长的隧道里开了出来，云儿坐在方自归身旁，眼睛追逐着车窗外变化的崇山峻岭。
“我奶奶说，嫁得远的话坐车坐船，嫁得近的话看灯看船，就过节日了，要准备人情了。”云儿说，“她总结的就很美。”
“跟我回四川过年，”方自归笑道，“是不是就有这种感觉？”
“是啊。”
“我现在的感觉是，当年我爷爷用两条腿翻过连绵不尽的这些大山，在重庆找到了我奶奶，他很牛逼。”
“哈哈……”
“牛逼是不是也是一种美？”
“不是，牛逼不美。”
又是好多年没回老家了，方自归这次开车回老家过年，也是第一次开车回老家过年。二零一一年春节，方自归本来就打算开车带云儿回一次老家，因为宜昌到重庆这段高速公路在二零一零年通了，这段路据说有好几个世界第一，这段路一通，也意味着上海到重庆的高速全线贯通。谁知那年春节前，方自归的下巴被人故意划了一下，划了一刀还好说，划了一螺丝刀，向父母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方自归取消了回老家的计划，这一延宕就延宕到一四年春节，方自归才带着一家人，包括踩着风火轮的帅帅和帮着云儿带孩子的缪阿姨，开车一起回老家。
方自归一家到了重庆，跟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和弟弟汇合，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爷爷说的重庆版湖南话云儿根本听不懂，好在奶奶说的重庆版普通话云儿能听懂，云儿就像当年的莞尔那样，非常喜欢奶奶，而爷爷奶奶喜欢的重点，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的两个重孙。
大成也回重庆过年了，方自归在重庆待的时间短，大成在重庆这几天的档期也排得满，方自归和大成两家人就没在重庆约正餐，小年夜这天晚上，方自归和大成两个人单独约了个夜宵，两人在一个烟火气十足的夜排档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大成，一九九二年，咱俩就是从这里出发一起去上海滩的，但是我们还从来没有在这里吃过饭。”
“还是因为你很少回来嘛，我是经常回来的。怎么样，第一次带老婆回来，老婆对老家印象怎么样？”
“云儿说，想不到重庆这么繁华，有的地方看上去像香港似的。”
“这些年重庆也发展得不错。”
“老家发展得好，我感觉在云儿面前也很有面子。咱们重庆也是大都市，阿拉不是‘乡唔咛’，对伐？”
“哈哈，对的。”
隔壁桌收拾干净了，老板又从楼下带上来一帮年轻的重庆崽儿，看这帮重庆崽儿喝酒的气势，听他们铿锵有力的重庆话，方自归觉得非常亲切。方自归感觉到，虽然解放以后，哥老会这种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组织被取缔了，可是在重庆民间，袍哥精神尚存。
“自归，去年你们业务怎么样？”
“很好。我们在国内突破了，业绩翻了一番，国内销售额第一次破亿。用母司的话说，终于在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荡起了双浆。”
“业绩翻一番，你荡的是螺旋桨啊！”
“哈哈，也不容易啊。四年前我们开始做国内，做了几年一直不温不火没什么增长，去年终于开始爆发了。”
“什么原因呢？”
“诸多原因。比如苏州人民医院，我们去年进去的，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里面的No.1。突破口是市领导拍了个板，让我们进了这家医院。”
“市领导帮你们拍板？”
“对。苏州的医院我们一直进不去，有一次市领导来我们公司调研，母司就向他反映了这个情况。结果领导把医疗一条线上的领导全召来，就在我们公司现场办公，我们就进去了。当然进去以后还是要靠自身的产品力。我们的产品力没问题，高格在里面深耕了十几年，我们进去到现在不到两年，它就成老二了，虽然它不愿意做任何人的老二。”
“哈哈，你娃牛逼，领导也有魄力。”
“领导而且还年轻。”
“七零后？”
“他六零后。但是也算比较年轻的啦。然后，真的是事事有着落。政府组织开的这些行业会议，我们提的任何的一条，全都是有回复有跟进有监督。”
“嗯。”
“他还会开反馈会，就是隔了一个月两个月，再回来开会，每一条列出来的事项，让每一个职能的一把手汇报、回答，还问我们，企业满意吗？你同意吗？”
“政府现在已经这么靠谱啦。”
“苏州政府的一号工程是生物医药。现在营商环境确实是不错。”
“看来政府里面，还是有很多能干的人在位子上。”
“据我所知，咱们改革来改革去，现在中国的公务员体系在全世界都是有名的。”
“噢，是吗？怎么说呢？”
“它跟西方体系有个特别大的差异。西方体系是精英体系，你爷爷是精英，你老爸是精英，一般你就一直是精英，你能上精英学校，你能获得各种家族传承的资源。而中国是给这些寒门学子机会的，成长的通道，筛选的路径，不一样，让所有有能力的人都有机会。这个也很符合我们的文化，叫做什么，英雄不问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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