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迎接客户又打过蜡的白色防静电地坪，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那块白板前，开晨会的人围成了半个圈。晨会刚开始，线长正汇报前一天的生产情况，钱鸥推开办公室通向车间的那道门，兴冲冲地走到了参加晨会的那群人中间，大声宣布：“小伙子们，我们拿到通用的订单啦！”
这天的晨会，陈顺风没有给八大金刚很大压力，晨会，难得地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拿到首个国内客户订单，老卑非常高兴，再次跟陈顺风组队来到生产线，与每个员工握手，对每个员工说“谢谢”。老卑与钱鸥握手时说：“这是最好的圣诞礼物。”
政府要求上海通用第一款车投产时就要达到40%的国产化率，虽然徳弗勒苏州是美商独资，但从徳弗勒苏州采购的零件，也算国产化零件，徳弗勒苏州就抓住了这次机会。
为了通用的订单，工厂已经折腾了几个月。每次上海通用的各路人马来徳弗勒苏州审核或洽谈，全厂员工都如临大敌，钱鸥和老卑都盛情款待，除行贿以外所有能取悦客户的事情都做了，如果客户喜欢，哪怕叫老卑在办公桌上跳草裙舞老卑也会跳的。如今，工厂拿到了订单。
这几个月里，老卑和钱欧成了好朋友。
钱鸥是老三届，公司里传说，他八十年代刚到美国时都不会说英语，最惨的时候，曾在纽约要过饭。但钱鸥后来居然在美国读上了大学，拿到了美籍，现在回到国内，彻底实现了从奴隶到将军的升华。方自归有去美国的计划，有兴趣了解钱欧是怎么从奴隶到将军的，在食堂里碰到了，就有意坐在钱鸥旁边。然而，钱鸥比较愿意在公开场合分享的，是他人生中比较辉煌的部分，比如周末在高尔夫球场上有没有抓到小鸟……就像方自归刚开始不知道人民桥的鸡是怎么回事，此时的方自归，也不了解高尔夫球场上的小鸟，纳闷打高尔夫除了要背一个很大很张扬的包，是不是还要携带捕鸟器……但是方自归最感兴趣的那部分人生，也就是钱鸥登陆美国初期的奋斗史，钱鸥却不愿意分享。
“Victor，你怎么对美国这么感兴趣？”钱鸥有一天反问方自归。
“哦……我们是美国公司嘛，我对美国比较好奇。”
为了不打草惊蛇，关于美国的情况，方自归后来也不敢问钱鸥了。
钱鸥只喜欢辉煌，而他也参加的徳弗勒苏州工厂一九九八年度第一次运营例会上，整个工厂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就太辉煌了，很符合钱鸥的口味。
新一年的第一次例会有个新气象，就是大家说得多，老卑说得少。
老卑以前在公司里开各种会，常常滔滔不绝。钱鸥参加过一些工厂里的会议后，私底下就给了老卑一个反馈——你说得太多了，然后又给了老卑一个建议——让下面的人多在会上发言。老卑一琢磨，觉得有道理，这次开会就照做了。
按照运营会议的老顺序，第一个品牌栏目是品质报告。按照会议的新原则，由质量工程师纳德上场表演。纳德一发言，就抛出两个辉煌：苏州工厂全年的主机厂退货率为0 ppm。因为北美客户对品质、准时交货和服务非常满意，特授予徳弗勒苏州工厂年度最佳供应商称号。
钱鸥带头鼓起掌来，会议室里一片欢腾。
退货率做到全年0 ppm非常不容易，新加坡工厂生产该产品七八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成绩。
方自归心想，看来，陈顺风这一套并非一无是处。陈顺风自称是个不吃牛肉的佛教徒，但他在公司里，从来没有过像菩萨那样的表情，他的压迫式管理，他的那句爱你千遍也不厌倦的“我对你很失望”，虽然让他的所有下属讨厌，但他的揪住问题不放手，他推动持续改进在生产线上增加的那些防错措施，是起了作用的。
质量部汇报完了是生产部，接着是物料部、财务部……各部门按照编排好的顺序，一个个讲下去。各部门讲完了，老卑总结，就一一盘点了一下工厂这一年的主要成绩：准时交货率100%，退货率为0，离职率为0，安全事故为0，额外运费为0。亚太区总部非常关心的四个指标，竟然四大皆空。
按照“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辩证法，徳弗勒工厂这么“空”，也一定很“色”。老卑接下来，又把过去一年中最“色”的成绩按时间顺序娓娓道来：一是按计划顺利启动了工厂投产；二是成为中国第一家QS9000认证的汽车零部件厂；三是获得上海通用订单；四是获得北美客户授予的最佳供应商称号；五是最重要的“色”，也是古往今来，世界各地，各行各业，所有总经理最能够产生高潮的“色”——盈利。工厂运营第一年，居然实现了盈利。
方自归现在明白了，老卑最初做规划时，为什么非要坚持用这些老掉牙的设备。用这些残值接近四大皆空的老机器，才能保证当年投资当年盈利，才能更好地折磨团队。
听着老卑一条条的盘点，方自归越来越惊异，突然意识到，有良好的组织和管理，中国人做事情是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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